竹劍少年
早上八時許中山大學校園內,第二次租用公共腳踏車,很快繞了一大圈回到鼓山輪渡站,再搭乘渡輪到旗津,可能是第一個騎著公共腳踏車渡輪的「觀光客」,如果手上再加上一份地圖,操著大陸口音,那就更像來台的「陸客」。
天氣實在太熱了,沿路躲著日照,決定不再向南遠行,搭乘渡輪回到西子灣好了。
自鼓山輪渡站出來後,雖是在地人,但以觀光客的眼光和心情遊玩,穿梭在煙花巷陌中,有傳統市場、賣花、賣煙各種小吃店,突然轉向鼓山國小,看到棒球隊的小朋友正在烈日中苦練,那是我編導的「楚門世界」的角色之一,對不起,好久沒來看你們了。
隔著保護網,看到棒球教練端坐練習場外圍,教導學員練習,有人餵球、有人揮擊、有人守外野、有人負責撿球,教練疾言厲色,想把牆外好奇且專注看著小朋友訓練的民眾眼光,移轉到他的身上。
相要趨近試著找出曾被流浪犬追逐而害怕啜泣的小朋友,但大部份戴著球帽不易分辨。
此時看到教練怒氣衝衝,跑到一名矮小的小朋友面前,並拿起球棒,示範標準的短打動作,小朋友不敢多說一句話。
「一年多了還學不會!@!?...」教練斥責該名小朋友,手持球棒,動作十分火爆,進而以棒頭猛力搥向地面,再回到原地。
教練的怒吼聲響,響徹整個校園,但仍比不上毗鄰一條街呎尺遠的「武德殿」。
印象中的「武德殿」,不過是一處劍道觀光景點,快速拍照就可以走人了,如今殿堂傳出有如山洪暴發的怒吼,夾雜揮擊拍打尖銳聲,心情被震攝住,視線立即被牽引過去,聲響高低起伏,抑揚頓挫,有悲嗆、淒厲、雄壯、奮勇、哀嚎「啊..」、「歐....」、「嗚...」、「.@!#?...」,又有點像是古時戰場短兵相接,刀鎗劍戟齊飛,聲壯氣聚撼山河,泉噴戎血的駭人場面。
停下單車,恣意停在人行道紅磚,第一次上鎖,爬上陡峭但不長的階梯,聲音愈來愈震撼,果然看到殿內身穿標準完備的劍道選手,倆倆成雙互相打鬥練習。
對劍道完全不熟悉,不知門道在哪裡,只知道選手拿著竹劍,聲嘶力竭,攻擊對方頭和肩部,殿內應有四、五十多人,但發出的怒吼、劍擊和步履移動,集結成一股強大浩凜正氣,向殿內四面八方的窗門湧出,上方幽徑還有寥寥炊煙人家,一早就聽聞這種怒吼肅殺之聲,還能安心睡覺嗎?
靠近四個門口,任意拍照,發現一名最矮小的選手,但不知是男生或女生,和高出很多的對方交手,相當引人注目,因此刻意拍了特寫多張,並詢問相關人員才得知原來是劍道文化促進會一年一度的盛事,只有二天就會結束。
精彩的故事總是想要離開時,拍完多張照片,迴轉欲到正門前步下階梯,該名小選手手持竹劍走出來坐在椅子休息,一旁站著亦是穿著劍道衣服的教練或是家長,好像不太客氣不知對他說了什麼,小選手慢條斯理的脫下頭套裝備,該大人嘴巴念念有詞仍一直看著他。
小選手一層又一層脫下,原來他是一名清秀的小男生,滿頭大汗,左耳紅通,眼眶泛著淚光。
好奇的心,走了多步,趨使我的腳步停下,轉頭偷偷看著劇情的變化,大人終於再度走進殿內,想要上前關心,另一名大人走出來,好像關切叮嚀小選手,一會兒也進去了。
有機會了!緩步朝向小選手的方向推進,不料一名年輕的婦人突然自眼前竄出,她也和我對小選手感到憐憫,因此暗中竊聽他們的對話。
「頭頭會不會很痛?」婦人彎腰問他。
「....」小選手含淚點頭。
「剛才那個人是你的爸爸嗎?」婦人問。
「不是!是教練!」
「我剛剛看到那個對手一直打你的頭,你是不是打不到他呢?很痛喔?」婦人追問。
「.....」小選手委屈點頭。
「你現在幾年級?」。
「六年級」。
「從幾年級開始練習?」
「二年級」。
「裡面有認識的人嗎?」
「...不知道」。
「裡面是不是你最小?」
「不知道」。
我默默離開,遠遠望著小選手,他還在擦汗和拭淚,好像脫離了劍影舞光的戰場,他應會再度整裝,重新出發,累積經驗,汲取他人長處,總有一天會長大,做一個真正的竹劍勇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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